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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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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樰溫淡道:“勞煩楊大人帶路。”

楊瞻客客氣氣將人領到府衙廂房,身上的冷汗還未消退,比起得罪那幾位,他更怕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驕陽公主。

秦樰那句話點醒了他,陛下大壽在明年七月,意味著驕陽公主即將回京,這位祖宗要想弄死他,他就絕不會多活一天。

秦樰停在門前:“楊大人一起?”

楊瞻幹幹賠笑:“微臣在外頭候著便是。”

等楊瞻垂首立在長廊後,秦樰才推門而入,留安平守在門外。

張子琰百無聊的趴在桌子上,算上今天,已經關了他八天了,比起這種能淡出水的日子,他寧願在外頭被人追殺,好歹也有些鮮活氣兒。

門就在這時推開,張子琰隨意擡眸,然後目光再也未動,來人墨衣錦袍,如松如柏,如風如玉,一舉一動溫和自然卻又淡泊疏離。燈筆小說網

張子琰直起身子,仔細打量後,他輕出聲試探:“秦公子?”

能在這個時候來見他的,除了公主府秦公子應當不會有旁人。

秦樰微微頷首:“張小郎。”

見自己沒有猜錯,張子琰忙起身行禮:“見過秦公子。”

郎君臉上難掩喜色,眼裏閃爍著激動的光芒,他等他多時了。

秦樰擡手虛扶:“不必多禮。”

張子琰與姑蘇學子是七月二十到的京城,為了避免學子與京城權貴過多來往,所有參與考試的學生都只能住在客棧,所以秦樰不能將人接到公主府,只派了人暗中保護,是以二人只知對方名姓,還未正式見過面。

寒暄幾句後,秦樰便直截了當問起事發緣由:“張小郎可還記得當時情景?”

提到此事,張子琰氣惱不已,重重哼了聲才道:“我因常年習武,每日起的比旁人早些,那日如往常一樣,晨練結束早早到客棧一樓用飯,卻不想突然有一黑衣人持劍打劫,掌櫃的將所有銀子給他後,我還來不及相救那黑衣人就直接將人殺了,當時我便覺得有些不對勁,正欲離開外面就沖進來一幫士兵將一樓團團圍住,那黑衣人從窗戶跑了,而當時樓下只有我一人,所以他們說我是唯一人證,就將我帶到這裏了。”

秦樰沈思片刻:“所以,並沒有人看清他的樣貌。”

張子琰搖頭:“沒有。”

秦樰不知想到什麽輕輕勾唇,從衣袖裏拿出一封信遞給張子琰:“你看看。”

張子琰接過,剛將信展開,便笑開了:“蘇公子。”

秦樰擡眸:“你如何知道?”信上並沒有署名。

張子琰咧嘴,眉飛色舞:“秦公子有所不知,蘇公子這手字旁人寫不出來的,為了這事兒沒少被殿下罰跪,不過殿下心軟,每次才跪了不到半個時辰,就讓人起來了,”

秦樰身子一僵:“殿下…心軟?”

張子琰並未察覺出什麽不妥,關了這些天,乍一看到蘇卿的字頗覺幾分親近,一時話就多了些:“是啊,殿下看著對蘇公子挺兇的,其實縱容得很,殿下最心疼蘇公子,尤其看不得他受委屈,幾乎是有求必應……”

話突然停住,張子琰終於反應過來,他小心翼翼的擡眸看著秦樰:“那個…殿下待秦公子也挺好的吧。”

秦樰正聽得入神,淬不及防被這樣一問,他輕輕一笑:“嗯,挺好。”

張子琰呼了一口氣,幹幹一笑: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
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,在秦公子面前說殿下如何待蘇公子好,他是沒長腦子麽!

郎君閉口不再提蘇卿,只拿著信瞧,過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:“這…能行嗎?”

秦樰莞爾:“你說行,便行。”

張子琰挑眉,將信還給秦樰:“我覺得行。”

秦樰收好信,不便多待起身道別:“那便勞煩張小郎再多住幾日。”

張子琰客氣作揖:“多謝秦公子。”

外頭的雨比來時大些,推開門一股涼氣撲面而來,楊瞻見他這麽快出來,心下松了口氣,趕緊迎了上去:“秦公子。”

秦樰淡淡嗯了聲:“明日我再來。”

楊瞻頷首:“是。”

“今日我可有見到張小郎?”臨走前,秦樰轉身問楊瞻。

楊瞻面色鎮定:“秦公子只見了微臣。”

秦樰滿意了。

安平撐傘護著秦樰走向雨中。

安平擡眸看了眼秦樰,今日的公子面色比平日裏清冷了些,他忍不住問道:“公子,怎麽了?”

秦樰沒說話。

雨滴在傘上濺起一朵朵水花,也好似澆在了秦樰的心間,冰冰涼涼,透徹心扉。

殿下待他確實很好,但是罰起來卻從沒心軟過。

張子琰口中的殿下,與他記憶中的判若兩人,殿下不會心軟,不會心疼他,不會有求必應,更不會縱容。

他聽過殿下對蘇公子如何好,可那都是傳言,他知道那是殿下做給外人看的,可是這些話從張子琰口中說出,便不一樣了。

張子琰的笑容和信任是發自內心的,提到蘇公子時猶如多年的老友,說明他們相處得極好。

秦樰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,似酸似澀,殿下這幾年是如何過的呢?張子琰口中的殿下,他想象不出來是何模樣。

郎君在雨中走的不緊不慢,鞋襪逐漸被雨水浸濕,消瘦的背影透著一股蕭瑟。

第二日

秦樰依舊到了順天府,沒有見到人。

第三日

亦是如此。

明日就要進考場,終於有郎君坐不住了。

劉昶是武考,與另外幾位郎君不在一間客棧,他在房間急得來回踱步,實在等不住了,他咬咬牙將所有的銀子放入懷裏,提著劍下了樓。

步伐急切,走的飛快。

他必須要將張子琰弄出來,沒道理都到了這個地步卻進不了考場,即使是陷阱他也顧不得了。

只是他剛出客棧沒多久,便看見了街道旁茶肆裏坐著的郎君,目光快速在二人身上劃過後,劉昶放慢了腳步。

蘇三元與賀晚舟隔了一張桌子而坐,他們知道劉昶會忍不住,所以特地在此處攔截,這是客棧到順天府的必經之路。

果然這趟沒有白來,蘇三元與賀晚舟似是無意對視了一眼而後又快速移開。

賀晚舟起身結賬,走出了茶肆。

與劉昶擦肩而過的一瞬,荷包突然掉落,劉昶頓住腳步,彎腰撿起後出聲喚住他:“郎君,你東西掉了。”

賀晚舟回頭,瞧了眼劉昶手中的荷包下意識摸向空空如也的腰間,而後客氣作揖:“多謝郎君。”

遞出荷包後,劉昶手裏多了一張紙條,還有郎君極小的聲音:“回去!”

劉昶面色未變,客氣頷首後走到一邊的攤位上買了一個餅,轉身回客棧。

進了房間,他才將手心的紙條拿出來,上頭只有一個字。

“等”

劉昶不耐的拍了桌子,明天就要文試了,還要怎麽等!

可他到底沒再出去,那兩人比他聰明,他們說等,那便再等等。

這一等,便是一夜,天微微亮起時,秦樰進了順天府,還帶了個黑衣人。

楊瞻手忙腳亂的從床上爬起來:“怎麽回事,怎麽這麽早就來了!”

今日就要進考場,他以為秦公子已經放棄了。

“回大人,秦公子說抓到了那當街行兇的黑衣人。”

楊瞻一頓,失聲道:“你說…什麽?”

怎麽可能抓得到,那可是…

“快快快,出去看看。”來不及細想,楊瞻抓起外衫急匆匆出了門。

懸明堂前,秦樰負手而立。

楊瞻看著他身邊那蒙面黑衣人,心驚肉跳。

看身形,倒是像極了那人。

“說來也巧,今日一大早,竟有人到我公主府打劫,我便將人抓住給大人送來,順便請張小郎認認,這與那日在客棧殺人的可是同一人。”

楊瞻唇角顫了顫,這不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麽,那人怎麽可能去打劫公主府,吃飽了撐的?

就是去,估計也是去殺人的。

見楊瞻發楞,秦樰也不惱,不緊不慢的重覆了句:“還請楊大人帶人證出來指認。”

楊瞻此時哪還能不明白對方打的什麽主意,只是他沒想到清風玉骨的秦公子會如此明目張膽的編瞎話,但眼下他只能順桿往下爬,吩咐手下人:“去請張學生。”

果然,張子琰只淡淡瞟了眼那黑衣人便道:“就是他。”

反正他們說只有他一人見了那“兇手”,那麽是不是還不是由他說了算。

楊瞻忍不住想翻白眼兒:“就憑一雙眼睛張學生就斷定是他?”

張子琰冷哼一聲:“大人若是覺得我認不出來,為何要將我留在這裏指認兇手?”

楊瞻:…

秦樰盯著楊瞻:“既然兇手已伏法,我可以帶張小郎離開了嗎?”

楊瞻做最後的掙紮:“可兇手還沒承……”

“就是我。”不等楊瞻說完,那黑衣人就輕飄飄的道:“知道江洋大盜嗎,就是專門劫財殺人的。”

楊瞻眉心狂跳。

“大人,我可以走了嗎?”張子琰抱著雙臂吊兒郎當問道。

楊瞻嘆了口氣,罷了罷了,他只是“依法”辦事:“既然兇手已經伏法,張學生自然可以離開。”

秦樰與張子琰對視一笑,毫不留戀的轉身,出門前,秦樰卻突然頓住腳步:“大人,人我送來了,但留不留得住就要看大人的本事了。”

“你們可得將人看仔細了,免得人跑了又來考場讓一個文弱書生出來指認兇手,那可就要貽笑大方了。”

楊瞻賠笑:“自是不會再勞煩張學生。”

文弱書生?呵~先不說張子琰還報考了武狀元,就光憑他前些日子將暗殺者繞的團團轉那股勁兒,也與文弱書生沾不上邊兒。

秦樰張子琰出順天府時,天已大亮,已有學子三三兩兩結伴前往考場。

張子琰湊近秦樰輕聲道:“那位兄弟能脫身吧?”

秦樰莞爾:“能。”

張子琰放下心來,忍不住道了句:“蘇公子這辦法可真是…妙啊。”

秦樰:“嗯。”

的確妙,他們既不要臉用如此拙劣的手段,他便以相同的辦法還之,不就是指認兇手嗎,送一個給他們不就行了。

而讓張子琰在順天府待到最後一刻才出來,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這一點與他原來的計劃不謀而合,只是他本要用的是偷龍換鳳。

只要人進了考場,就算他們發現也晚了,張子琰本身無罪,誰敢去考場裏抓人,最多後面把臟水往他身上潑,可潑了又如何,他一沒觸犯律法,二沒殺人放火,不就是將人證弄出來去考個試麽,誰規定了“兇案”人證不能考試?

不就是比誰不要臉麽,誰不會呢。

不過,送兇手這個辦法的確更省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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